漏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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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立田2023/6/14 15:28:36散文精选

漏粉条是上世纪中叶苏北农户冬季一项重要农务。

冬季来临,大雪纷飞,既是农闲,也是漏粉条的好时节。家家户户都在为漏粉条准备着。找出农用长绳、长木棍子,还有去年用过已闲置一年的向日葵秆子,并将当年新的向日葵秆锯好以作补充,还要准备好大灶柴火,买好足量的矾。专用向日葵秆子挂粉条是因为刚出锅的粉条很滑溜,只有表皮粗糙的向日葵秆子才能挂得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准备就绪,选好转晴天气,约好师傅,排队等着。等着盼着,终于等到了自己家里漏粉条的日子,几位膀大腰圆的师傅进了门。

漏粉条是个技术活,多少山芋粉兑多少水兑多少矾是有严格要求的,大师傅不用秤,用手抓几把矾放到小钢盆里,用滚烫的开水一冲,再用木棍用力搅打,然后将搅打好的矾兑到大盆装的山芋粉里加水搅拌搓揉。

漏粉条不仅是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除了打矾要力气,揉面也得不遗余力。通常是两三个小伙子围着大盆,撸起袖子,双拳紧握,和着号子轮番揉压直至均匀。大师傅抓起一把揉好的面团,面从手指缝顺势而流,随着大师傅一声“上灶”,早已烧开的沸水又加足柴火,开水在大铁锅里沸腾翻滚,只见大师傅围裙一撩,左腿一抬半蹲在灶台上,左胳膊肘顶在腿上,左手紧握漏斗,二师傅抓一把面团塞进漏斗,大师傅右手握成拳头不停捶打斗里面团,面从漏眼如雨而下,落在沸水中打滚,灶台边上一人用长长的竹筷子找到面丝头顺势捞出落入冷水,等够一把后,断线交给下手。下手用向日葵秆子串起,挂到早已准备好的木架上。

漏粉条都是在前半夜,刚出锅的粉条用冷水浸过必须挂到外面冻,否则就会粘到一起。就这样,几个小时轮流上阵,农家小院灯火通明,烟雾缭绕。

待第二天一早,农家茅舍已挂出一排排又长又尖的冰棒棒。然而,天刚朦胧,虽然强劳力们因头天晚上熬夜奋战还在梦中,但姑娘媳妇们已经把桌子凳子搬到了打谷场,捶衣棍子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冻得僵直的粉条被平放到桌上,伴随着大姑娘小媳妇你说我笑打打闹闹,捶打声此起彼伏。

捶打过的粉条抖去冰碴成排挂在绳索上,在阳光照耀下像银丝一样摇摇摆摆随风飘荡。捶打过的粉条挂在空中又像一长排门帘,正是孩儿们在朝阳下捉迷藏的好屏障。

当年,粉条是农家的主要经济收入,人情往来、年货新衣、孩子上学、化肥农药……各项开销都指望那垛饱含农人辛劳的粉条。

此外不能卖钱的零散下脚料,也是农家充饥好食材。抓一把洗一洗拣一拣泡一泡,粉条人缘好不挑剔,青菜萝卜酸菜豆角都能烩粉条。当然最有名的还数那猪肉炖粉条。

遥想当年,粉条从山芋做成淀粉,再从淀粉做成粉条,凝聚了农家人多少辛劳,粉条又成就了多少农家事,帮助农家度过多少青黄不接岁月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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