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李明道,生于战火纷飞的1931年,那时的东北已被日寇占领,百姓饥寒交迫,民不聊生。那时,年幼的父亲在爷爷和奶奶的抚养下在老家湖北潜江熊口镇上私塾,爷爷李宪修教私塾,那时和父亲一起上学的还有我的大爷。他一方面要上学,一方面还要照顾年幼的姑姑和叔叔,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后来奶奶去世了,爷爷续了弦,又有了同父异母的兄弟和妹妹。后来爷爷也去世了,生活的重担落在了父亲年幼的肩上。那时父亲已经念完初中,考上了武昌高等师范学校,后因躲避战火转入武昌二中,完成学业。大爷那时已在武汉上了大学。临行前姑奶奶将自己的金戒指摘下用绳子系在父亲的腰间作为路上的盘缠,以备不时之需,爷爷将父亲送到码头,依依惜别,父亲乘船顺江而下,开启了他的人生路程。这一别就是六十年,没成想竟是永别。后来父亲身上的盘缠用完了,学业难以为继,这时生活本已拮据的大爷伸出援助之手,把他自己的金戒指拿去当了换钱,为父亲交了学费,勉强完成了学业,足见手足情深。后来经我的表姐多方打探,这对分别了近六十年的老哥俩又再次重逢,成就了一段佳话。
父亲是一个立场坚定的人。1948年,解放战争已进入尾声,中国人民解放军挥师南下,蒋家王朝摇摇欲坠。为败退台湾做准备,国民党军队到父亲的学校招兵买马,允诺到了台湾直接当上尉连长,但父亲不为所动。1949年7月,父亲光荣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那时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急需人才,父亲一入伍就穿上了四个兜的"干部服",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第一师37团。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父亲毅然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保家卫国。父亲在战斗中英勇善战,机智灵活,把所学的知识充分运用于炮兵观察,精准计算火炮射击诸元,在实战中大显神威,和战友一起对美军辎重车队实施了精准打击,美军损失惨重,有力地支援了步兵的进攻,还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和军需物资。步兵兄弟纷纷称赞炮兵老大哥的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由于表现优秀,父亲在战斗中两次荣立三等功,多次荣立大功、小功,火线入党、提干。有一次父亲在陪同友军首长参观炮兵观察所时突然遇到美军空爆弹袭击,他沉着指挥大家掩护,全然不顾个人安危,还是袭击过后别人发现他后背受伤了,他自己竟浑然不知。赶到战地医院,大夫帮他把身上的弹片取出,弹片擦着脊梁骨贯穿而入,十分危险。父亲入朝参战恰好分到了大舅的部队,那时的大舅已是营教导员,看中了父亲这个眉清目秀且聪明能干的学生兵,于是在1957年志愿军胜利回国后把已年满18的母亲张景珍介绍给了父亲,成就了一桩美满姻缘,一生一世未曾分离。
父亲是一个积极上进的人。听父亲说,他回国后已经是连长了。因工作需要,遇到了原广州军区炮兵司令孙干卿少将,也是山东人。孙将军爱惜人才,力排众议,将出身成分错划成地主的父亲调入广州军区炮兵司令部任作训参谋,母亲也随军前往。为了工作,只有高小文化的母亲毅然报名参加了军区组织的护士学校的培训学习。那时大姐刚出生不久,而父亲忙于工作,无暇顾及,母亲自己一边带孩子,一边学习,困难可想而知。功夫不负有心人,凭着一股倔强的劲头和不服输的精神,母亲硬是拿到了毕业证书,被安排到机关幼儿园从事护士工作。后来又陆续有了二姐和我,生活更加艰辛。年幼的我体弱多病,后来为了我的升学、工作、成家立业,父母为了我的成长操碎了心,两个姐姐也没少受累。如今我们的子女早已长大成人,更加理解了"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这句话的含义。
父亲是一个勇敢的人。1968年,广州某化学品仓库发生火情,已是营长的父亲正在给战士们上党课,面对凶猛的火势,他振臂一呼:"同志们,我们把党课搬到火场里上吧!"随后顺手抄起一桶沙子率先冲向火场。在他的带领下,全营官兵个个争先恐后,奋勇灭火,涌现出一批先进模范人物,有的立功受奖,有的火线入党,父亲本人也荣立三等功,受到军区表彰奖励。后来他们的先进事迹还被军区文工团编成话剧公映,登上了《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编入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永放光芒》一书。据母亲讲那时我刚好出生,可谓双喜临门。
父亲是一个与人为善的人。后来随着父亲工作的变动和部队换防,母亲带着我的两个姐姐留守。那时大姐已经参加工作,和上高中的二姐留在了广州市花县(今花都区),我随父亲来到了位于粤北山区的韶关市翁源县田心公社渔溪中学上小学。1979年,按照母亲的意愿,和大多数第三批转业干部一样,我们回到了阔别20多年的山东老家,后来父亲打听到自己的一批老战友在淄博,就来到了淄博。先后被分配到市二轻局下属的家具公司和塑料公司工作。他带领一干人上东北,找老战友搞木材;下广东,找老战友参加广交会;顶风冒雪参加淄博市物资交流大会,开创工作局面;率领他的团队走南闯北,多方筹措,广开财源,采购产品急需原材料,为产品打开销路。
父亲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人。后来由于改制,加之经营管理不善,父亲原来的单位与其他部门合并了,早已离休的他把重心放在了家庭上。一方面,他要接送上学的小孙子,另一方面,还要照顾患病的母亲。有一次接上小学的孙子放学时,由于雨天路滑,在上坡时不慎摔倒了,年事已高的父亲拍拍身上的灰土,不顾伤痛继续跨上车,还叮嘱孙子不要和家里人说,怕家里人担心。他还经常推着自行车,车上放着孙子和他同学的书包,陪着他们有说有笑,一起放学回家。母亲因病医治无效,永远离开了我们。好似晴天霹雳,全家人一时都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这个年龄应是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父亲依然坦然面对,安慰我们不要难过,还要面对生活。当年春节,父亲带领我们全家子孙三代回到了阔别六十年的湖北潜江老家,又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令人唏嘘,感慨万千。
2019年,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之际,父亲领受了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如今父亲年近九旬,已是儿孙满堂,望着父亲日渐消瘦佝偻的背影,我的脑海中经常响起刘和刚唱的《我的老父亲》这首歌,回想父亲这一生,作为有70年党龄的老党员,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鬓毛已衰旧乡音。戎马半生为家国,矢志不渝守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