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簿里的青春
整理抽屉,发现大学毕业时的留言簿。擦去浮灰,封面上绒布的艳红并未褪色。轻轻翻开,一页页淡粉的纸笺上各式各样的字迹映入眼帘。
"静若幽兰,动如脱兔。祝惠质兰心的小查永远青春美丽,永远幸福快乐!"这隽秀脱俗的字迹是华姐的。她是妥妥的文艺女青年,言辞犀利又不失俏皮幽默,常常一开口就让人忍俊不禁。记得她教我唱谱,边给我示范,边不停地打着手势。她纤长的手指,随着音节的变化忽高忽低。她还时不时把长发从前往后一捋,紧接着头一甩,那姿态酷极了。她是我们班女生中最早恋爱的。临毕业那年,每到周末,她便坐在男友的摩托车后,我们站在楼道前,看着她一头长发在林荫道上越飘越远——
字如其人,林树的字工工整整,一板一眼。他爱"唱诗",闻名全系。无论什么诗,他总能摇头晃脑地吟唱,或坐位子上,或立于窗前,如入无人之境,又仿佛身在灯光璀璨的舞台,激情四溢,语调抑扬顿挫,还不时辅以夸张的手势。面部表情也极丰富,尤其是嘴巴,常常张得能塞进个大鹅蛋,有时仰着头眼睛望着空中,好半天都不动弹,大家都觉得特别滑稽,我们女生总是忍不住捂嘴捧腹,我更是常常盯着他笑。他给我的留言是:"你很爱笑,这很好,但你不应肆无忌惮地直视别人的眼睛。"想想惭愧得很,年少时,哪里懂得尊重与包容。如果还有机会见面,真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看到"才子"的留言,不由一怔。"才子"是副班长,因为喜欢写诗而得此绰号。他为何说我"既聪明又糊涂"?"糊涂"两字还打了个引号。细想来,我跟他并没什么接触,只是有几次他问我喜欢哪个诗人。真要说"亲近",也就那个夏夜我俩一块从市区走回学校。那晚,我们宿舍有个女生,突然肚子疼得直打滚,"才子"和我们三个女同学送她去了市医院。后来,那两个女同学留下陪夜,让"才子"送我回去。一路上,他好像都在说徐志摩的诗,还不停地问这问那,我直犯困呵欠打个不停,只嗯嗯啊啊地应和着。到校时,已快凌晨五点了。他说现在去宿舍会把同学吵醒,叫我跟他去阶梯教室坐坐。我想到上铺的"辣椒姐",平时谁一旦扰了她好梦,她就会噼哩叭啦炸个半天,我真有点怵她,便跟着"才子"到了阶梯教室。教室里灯火通明,空无一人。我累得一屁股坐下了,"才子"却搓着手在过道上来来回回地走。干嘛呢,晃得人头发昏,我心里嘀咕着,直接趴桌上睡觉了。结果,刚睡着,就被推醒了。你回寝室睡去吧!睡眼惺忪的我,根本没看"才子"啥表情,只觉得听声音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当时我觉得莫名其妙。如今回看,那夜,他莫非是想跟我说啥?可笑又可叹的是,多年后的今天,我才恍然醒悟!
翻着留言簿,我仿佛穿越了时光,又回到了箐箐校园。那星空下的操场、静谧的荷塘、喧闹的宿舍无不历历在目,华姐、林树、才子还有莺声燕语的小顾、花眉大眼的琳姐、喜欢嘟嘟嘴的仙儿以及一脸严肃的班长大人,个个眉眼如初,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多么想在时光的河流里溯洄而上,重温那些澄澈风光与葱茏情意。然而岁月的风,早将我们吹散。
犹记当年,我们在七月分别;多年后的今天,于留言簿里,我们再次相逢。那纯真的芳华岁月,留在了纸间,也深深地烙在了心灵的底片上,永不泛黄。